半江瑟瑟

【薛晓】渡魂归番外3:为他降落

应小伙伴们要求写的紫鹤番外


这是渡魂归最后一篇  6000一发完。匆匆写的,不太满意,有缘再修。

以下正文!


  不归山的雪像是始于天地,畏于长生,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这里有什么变化,冰山耸立之下万物皆难生长,它们在这里一片死寂,日夜荒凉。我听不到清风,也没有闻到过花香,我一直以为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,到处都冷,到处都是冰雪,直到有一日我在一本尘封的书中见到山泉玉树,巍峨青松。


  还有被仔细描绘的暝烟新柳,万丈红尘。


  我的指尖从红尘二字缓慢划过时,莫名就觉得这两个字带着万分缱绻和落寞的味道,然而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,也没有想过要一探究竟的欲望。因为父亲曾告诉我,要我守着这座不归山,要等恶蛟完全渡化,有朝一日褪甲化龙,平地飞升,他说那是我活着的使命。


  我等了很久很久,久到父亲也离开了我,据说是要去找我从未谋面的母亲,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曲折委婉的故事,但父亲显然也不愿同我多说。他只在临走之前嘱咐我等一个有缘人,而那个人可以走进不归山,可以让我知道活着的意义。


  我觉得奇怪,我活着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守着我的使命,守着那条曾经泽野千里害人无数的恶蛟吗?初此之外还有什么?


  然而我却很听父亲的话,等了一年又一年,等着山洞里的石头被我刻满了划痕,等着雪盖了一层又一层,最终才发现我等的不是什么有缘人,而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春暖花开。


  其实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?有的人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,比之如我;而有的人死了也会被人千秋万载的铭记于心,再比如那个叫人念念不忘的白衣道长。


 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并不太懂,在我看来有没有呼吸仿佛也代替不了什么,大约是一颗心有没有曾经疯狂的跳动过,才比较贴切。


  我见到薛洋那一日不归山少有的见到了太阳,他背着光从半空中跌落,一身鲜血似被水洗,浓郁的血腥味隔着好远都令我闻的清清楚楚。他毫不留情挖走了我看守了一百多年的铸魂和饲梦,将那两枚珠子死死的揉在怀里,就连我抱他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,都被他昏昏沉沉歪头咬了一口。


  我并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,才把那条皮糙肉厚的蛟龙打的哀嚎不止,竟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想要责怪他的念头。


  他受的伤太重,腿被咬的几乎断裂,本就缺了手指的左手掌也是血肉模糊,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,大约不是我从半空中抱他下来,他掉入冰湖也不知是否还有命在。


  他瑟缩着身子蹭了我一身的污血,又在惊慌恐惧的睡梦中一声声唤着一个叫晓星尘的名字,而他的手即便昏迷,也一直放在装着珠子的贴身内袋上,捂的紧的我根本无法打开,最后只得撕碎了他身上衣物包扎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一身伤口。


  原以为这样一个单刀赴会,不惧生死的人,必定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,却不曾想会有那么明亮那么清澈的一双眼睛,他看见我时连一丝惊讶也无,麻木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只在我碰到他时突然发怒,骂骂咧咧的说我不该自作主张脱他衣服。


  我有些不解,只是为了换药而已,他弄脏了我的衣服,难道还要再弄脏我的床吗?我只觉得他性子难以捉摸,又不是个好相与的,毕竟我也从未见过外人,也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。


  只记得小时候生病,父亲也曾抱着我喂药,我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,以为人与人之间也都是这样,我以为他会为了我脱他衣服生气愤怒,也必然会因为我抱着他喂饭而勃然大怒,甚至想过他可能会砸了我熬了许久的粥。


  那一瞬间我在脑海想了很多,想过我在书中匆匆看过的春夏秋冬,想过不归山之外又是怎样的七彩颜色,想过他有着怎么样的过去,和我不曾体会过的喜怒哀乐,却怎么也没想过他会抓着我的手突然落泪。


  那些泪就像挂在树上晶莹剔透的冰锥,偶尔会在我路过时,冷不防的砸到我的身上,我感觉不到疼,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我心里。


  他似乎很悲伤,和才醒时的张牙舞爪没有一丝丝相同,乖巧的靠着我一动不动,那些泪滴在我的手腕上,我惊奇的发现我居然也能感受到除了冰冷之外的另一种温度。


  有些暖,有些涩。


  那些药粥我不敢一次给他吃太多,怕伤了胃,他似乎也好久好久都没有用过饭一样,我不给,他便又变了脸,不但骗我喝药,还因此笑话我傻,说我不知药中苦涩。


  可他怎么知道,世间万物在我眼里心里都是一模一样,药和食物同样都是味同嚼蜡,因此我也并不知道他说的糖的滋味。


  药里加了安神草,又或许他真的太累,不过瞬时药效发作,一头便钻进了我怀里。


  他抱着的是我,却又不是我,是我数次在他神智不清时听到的一声声的晓星尘。


  他既然来找铸魂珠,相必那人已是不在了,可不在了也要被思慕惦记,也要他抛却生死独闯不归山,只为了求一丝可以重聚魂魄的渺茫机缘。


  这才是一个人活着的意义吧。


  有踏破万重山河的勇气,有一身甘愿赴死的柔肠。


  我还是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。


  我问他晓星尘是谁,他说是亏欠之人,我是不肯信的,他每一声或轻或重的喊声里都有我听不懂的缠绵,终于也在犹豫许久后,他告诉我那是他所挚爱之人。


  飞蛾扑火,粉身碎骨,也要执着去爱的人。


  挚爱是什么我不大懂,但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那种,就像我小时候养了一只不怕冷的鸟,但到底也还是没有挨过冰雪,我很喜欢它,它依旧离我而去。


  我也喜欢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不归山的人,他拿走了我的珠子,也是我等了一百多年的有缘人。


  他养伤的时候大都沉默,只有在夜里睡觉时不太安分,我那里只有一张石头雕刻的床,冰冷冰冷,许是睡不习惯,许是因为太冷,每夜他都要攥着我的衣服钻进怀里,或温柔或悲泣不断的喊晓星尘的名字。


  后来我终于明白,是因为我天生体寒,没有一丝温度,而晓星尘已死,他只是习惯了那种每日每夜抱着一具冰冷躯体入睡的感觉。


  所以这就是挚爱和喜欢的区别吗?


  就连他把我当成一个死人,我也仅仅只是心疼他而已,无关好坏,无关对错,无关他是否令我心动。


  后来他与我说起过晓星尘,他用了我听过所有最美的话来形容那个我只知道名字的白衣道长,我想了很久都无法想象出来,那究竟是怎么的郎艳独绝,独一无二。


  直到我找到冰湖中的冰莲,我问他是否和这株蓝色莲花一样风华绝代,举世无双。


  他却并不喜欢,说冰莲太冷,不及清风明月万中之一。


  我一时哑然。


  清风我不曾感受过,明月有多美我也无缘得见,我目之所及,皆是这世间最冷的颜色,有我跨越不了的万丈冰原,有我拒绝不了的冷冷刀锋。


  不归山是冷的,是孤寂的,是苍凉的,没有他偶尔与我侃侃而谈时说过的所有东西。


 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贫瘠,贫瘠到看着他时会自惭形秽,坐井观天井底之蛙犹比我知道的更多,最起码它们见过头顶上的耀耀明日,而我眼中只有令人望而却步的一片空白。


  我没来得及告诉他,清风无枝可依难以捉摸,明月温柔却可触之不得,偏偏他在深渊崖底,可圈的住一阵清风,可被照见朦胧一片月色。


  这大抵就是他的命,也是他们该有的生生世世的纠缠。


  苦果孽果都要一一尝遍,明月蒙尘也能重归人间。


  我有些羡慕他的道长。


  我留他住了半个多月,许是我用了灵药,也或许是他特质特殊,那么重的伤很快就好的七七八八,只除了走路时还不大方便。


  我想让他好全了再走,他可能以为我想要困着他,第一次凶狠又戾气的嘶吼,甚至对我大打出手,我看着那些淋淋漓漓又流了一地的血时,心中是震惊的,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有这么沉重的执念,他眼眶红了又红,痛苦折磨中又有无限悲凉的期待,告诉我晓星尘还在等他回家。


  对啊...他的家不在这里。


   他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天外来客。


  我也不会留他,我的使命是看守这片锁着我的不归之地。


  我只属于不归山,和一望无际的无底冰湖。


  我也只想让他快乐。


  来了的人终究要走,不归虽迟也终有归期。


 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,他临走之前把饲梦珠留给了我,这个能看过去未来,能让我从中看到他一举一动的珠子,我封存在心里,却没有动用过一次。


  因为我知道,终有一日,我会连这颗珠子都要留不住。


  不该有的,不该想的,通通都不要开始。


  我今生唯一一次出不归山,却是为了帮他完成最后一个心愿。


  彼时我精心养着的冰莲突然断裂,花苞坠入湖中沉进湖底,我便知道他已经不在了,我送于他的那个荷包,曾经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用到的东西,终究还是被他打开了。


  而那株淡蓝色冰莲,我私心觉得,假如不像晓星尘,应当也像我心中坦坦荡荡记挂着的一人。


  他以冰雪之姿态,谓我以人间万般色彩。


  我突然很想念他,想谢谢他让我知道原来活人是有温度的,泪水也是温热的,不像我,连落过的泪都是凉到了骨髓。


  如嗟如磨,辗转反侧。


  他终于还是去了。


  我在他死后带回了降灾,他的贴身佩剑。


  那里面封着一个恶魄,是他的也是剑灵的,他在里面日日夜夜被万鬼厮杀,历尽无数苦楚折磨,只为干干净净求一个来生。


  然而来生遥远,我无法断定结果。


  但我愿意赠他一场被宠被爱的来生因果,我以半生修为助他不堕无间重塑躯体,在漫长等待中,等他和挚爱的人重新相逢。


  他大抵会以为已然是轮回一生,对他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,前尘旧事不提,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。


  而那些因他无辜死去的人,被封在剑中的无数恶灵,我愿日日滋养,待他们安然重归来世。


  那个珠子我终于还是留不住了。


  白衣道长来的仓促又在我意料之中,一别十数年转瞬而过,仿佛又日复一日的亢长,我失去的灵力尚且没有补回,他却又一次消失了。


  那个人一身白衣风姿无双,手扶佩剑上镂霜花,只一眼便令我不由感叹。


  君本天上星,奈何坠红尘。


  我的冰莲果不及他。


  我也万分庆幸他愿做堕仙,愿意爱一次宠一次那个妄图拥有清风明月的痴人。


  唯愿我与他,不再相见一世安康。


  命途无常,总也有计可施。

  

  降灾曾陪了我五年,但他化形倒是我没有想过的,可想来想去也就坦然释怀,他曾在剑中压制无数恶灵,和薛洋的魂魄退居一营,各自为战,又互相滋养。


  一把灵器,有灵识有实体也不过迟早的事。


  我是在打坐中被他惊醒的,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我误以为外面下起了冰雹,我一时着急新养不久的冰莲,谁知睁开眼急匆匆的出了洞门,才发觉身旁不远的地上躺着个人。


  那是个一身黑衣,乌发遮面的男子,我怔怔站了许久,有一瞬间误以为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又找到了这里。


  其实我是不想再见他的,除了第一次他从天而降跌进我怀里,一直到后来无数个年年月月,我都不想再见他。


  父亲曾断定我孤星入命。


  是不是因此在我后来每一次听闻他的消息时,都是他命在旦夕。


  我站了许久,直到降灾从地上爬起来,才恍然发觉物随其主此话有理。


  若不是那一双红眸,若不是他看着我时满脸厌恶,我断然以为那真真切切会是与我仅有两面之缘的薛洋。


  我知道那是厌恶的眼神还是薛洋告诉我的,他曾在我冰湖湖底摸过鱼,却发现这里的鱼没有一个有刺,我问他为何不喜,他说喜欢把肉剔下来吃。


  我想定然不是这样,直到有一天在我下水抓鱼时,降灾得意洋洋的拿着冰冷的剑鞘挡在我面前,我看见乌黑泛着冷光的铁器上,一张我熟悉的脸浮现,他不知在说什么,两颗虎牙尖尖的,一脸笑容,他手中剔着盘子里带刺的鱼肉,剔的干干净净再递给一旁坐着的白衣道长。


  原来,不是我的鱼不好吃,而是他享受为心爱的人剔鱼刺时那种感觉,享受和他在一起的人。


  他做的又熟练又好,想是无数个我不知道的万丈红尘里,他都曾这么小心的呵护着他挚爱的人。


  他还有来生可追,这是我唯一觉得开心的事。


  降灾性子比之薛洋更是诡谲莫测,一双血红双眸令我时常猜不透他在想什么,但到底他厌恶我,想是因为我未经他同意擅自留他在我身边。


  我并不想和任何人或物有过多牵扯,若不是这剑中恶灵未完全渡化,我也并不会多管闲事。


  但到底我还记挂着薛洋的安危,他将早已融进血肉的铸魂珠强行剥离渡于晓星尘,也代表着将我半生修为和他的灵力也全部给了晓星尘。


  死并不会,我却不知他何时会醒。


  降灾在我身边越发横行无忌,有一次竟偷偷下水意图放出蛟龙,那大约是我第一次发怒,将他打的皮开肉绽,血气翻腾,重归本体,终于拥有了一个多月的清净。


  自从我灵力失了一半,我时常要陷入沉睡,以至于有时分不清过了多久,所以到后来浑浑噩噩连自己多少岁也都记不太清了。


  我在梦中察觉到不寻常的温度,醒来时才发觉是将灾再度化形睡进了我怀里。


  他是一把灵剑,曾在烈火中淬炼,他身上的温度似乎能把不归山的冰雪融化。


  也包括我。


  但到底不能。


  他似乎收敛了许多,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,说我不近人情,说我怠慢客人,说我像个死人,说我是不是冰中精怪,所以身上才冷的可怕。


  我无言以对,而我也并不需要什么客人。


  天依旧很冷,不归山上的雪依旧不会融化,冰湖不曾消失,我终生不得解脱。


  降灾日复一日得寸进尺,但只要不去动那条龙,我大抵都能忍受。


  却没有想到他趁我睡着偷偷的亲了我。


  是真真正正的亲吻,不是曾经那个无疾而终只在脸颊上划过的轻吻。


  他叫我无情无欲的仙君大人,问我被一把剑侮辱是什么滋味。


  这话想来只是一种讽刺。


  可我一生中最悲哀的事情是连侮辱是什么意思都不太懂。


  我脑海中只有父亲逼迫我铭记的各种功法,只有各式各样的修仙之术,而在晓星尘二次上门来问我怎样救治薛洋时,我连怎么帮他都不知道。


  我曾颓丧至此,无有人知道。


  我耿耿于怀的事,将灾恶劣而心知肚明,终于有一天再次将那把装着他身躯的精铁当作偷窥过去的一面镜子。


  薛洋在和晓星尘拥吻,我看着他缠绵悱恻的动情模样,看着他似抱着人间至宝,开怀又快乐。


  但那应该是不久之前,因为他现在依旧昏迷不醒。


  降灾似乎很是惊讶,看着镜子里拥在一起几乎衣物尽褪的两个人,再去瞧我的表情。


  我依旧无动于衷。


  我只想让他快些醒过来,好和晓星尘生生世世,至少不要浪费了我半生修为才好。


  降灾扑过来时我还在想昨夜练了一半的心法,若不是那个有热度的吻,我想我此时也还在梦里。


  被他一击即中扣紧手腕时我才察觉不对,他养精蓄锐一月之久,装作乖巧的样子也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好来报仇吗?


  他攥紧了手,将我衣服撕了满地,一双血眸戾气深深,似乎想把我就此杀死。


  他舔着利齿,在我脖子里咬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,唇上沾着血,又渡进我口中,肆而冷笑:想不想尝尝什么滋味?


  我仿佛天生五感欠缺,怎么也无法体会他们所说的东西,却也在他脱光了衣服把我抱在怀中时感受到剧烈跳动的心。


  我曾说过死着和活着的区别是不是只要心为某人某事狂跳过一回?


  我想证明我还活着。


  在唇舌交缠中,在呼吸交缠中,在躯体交缠中,我再一次感受到除却冰冷之外的温度,我的体温也有一刹那的回温。


  那一刻我只想告诉薛洋,我终于不是他口中冷冰冰的死人了。


  我有温度,也在降灾剧烈的心跳中感受到世间万物五彩斑斓的颜色,也在婉转喘息中,在和肢体一次次的碰撞缠绵中,体会到极致的欢乐。


  时至今时,降灾已然陪过我六年。


  朝夕相处不低我父亲一句有缘人。


  降灾也终于有一天不翼而飞,我屋外的那株冰莲却在濒死前开的更加摄魂夺魄。


  我知道是他在召唤降灾回去,而他也终将和他的白衣道长此生圆满。


  我还是无情无欲的仙君,尽管我从不想承认。


  我守着的只有一条蛟龙,任它为祸四方也是我的唯一。


  我短暂拥有过的碧波秋水,拥有过的朝朝暮暮,拥有过的温度,终究还是一个也留不住。


  就像小时候养过的雀鸟,长大后种过的冰莲,我一生中唯一有过的一次心动,我的有缘人还有他的降灾,通通都离我远去了。


  我思故我在,我思故我念,我却终究不爱那个有他的万丈红尘。


  也不曾爱过任何一个人。


  我会成为一个真正无情无欲的人,也或许有朝一日会和蛟龙一起羽化登仙。


  可活着的意义我仍旧不懂。


  若只是让我拥有一个无法忘怀的人,那么——


       惟愿不见!


评论(121)

热度(280)
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