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江瑟瑟

【薛晓】无尽之路3:竹笋论辩


      雨到半夜的时候终于停了,房檐下滴了几天的水也终于销声匿迹,只剩远处的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哗作响,薛洋裹着被子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,以往他和晓星尘就算一人一地睡着,也不过隔了几步的距离,这一次直接卷了稻草躲瘟疫似的睡去了最远的角落。

  晓星尘也是尴尬不已,想到自己后知后觉不但摸了一手薛洋的那个东西,还特意去问,简直想一头钻进地缝里,尤其那身被弄脏的衣服因为下了雨还不能及时清洗。

  阿箐在门外等了两人半天,最后终是忍不住推了门,彼时晓星尘正被薛洋抓着手,只差一点就会碰到不该碰的东西,薛洋眼疾手快,阿箐一推门,他手一挥‘哐当’一声把门又撞了回去。

  阿箐捂着头龇牙咧嘴在门外骂骂咧咧,再往里推时,本就破烂的门被撞的卡在一起怎么也打不开了,薛洋狠狠瞪着晓星尘,末了抓着晓星尘那只沾着东西的手,一股脑的抹到了他胸膛上。

  栗子花的味道刹那间直冲口鼻,晓星尘的手被按在自己衣服上狠狠的蹭,只羞的他满面通红,想撑开薛洋的手却又一时不敢乱动。薛洋无声无响的盯着他,整个人黑着脸气的直喘,好半天才把掉到腰上的外衣一拉,没事人似的去修房门。

  破破烂烂的门被他用小锤敲的震天响,晓星尘甚至怀疑薛洋打算把门就此缷下来拿去烧炉子,他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摘了头上的草,一抬手又是一股栗子花的味道,只得揪着衣袖盖着胸膛支吾:“那个...你能不能先出去?”

  薛洋理也不理,手中锤子对着门框又砸下去,晓星尘抱着腿坐在地上,只觉得浑身都是那种味道,越是不去想,那东西却是无孔不入浓郁的厉害,一咬牙道:“我要换衣服,你...先出去。”

  薛洋甩着手讥笑:“谁要看你了?爱换不换。”

  晓星尘气的没法,最后摸到小隔间洗了手才又换掉身上衣服,把脏衣服胡乱裹着也不知道往哪里放,原地犹豫了很久,悄悄的塞进了墙角的一个破柜子里。

  阿箐在门外吵的不依不饶,薛洋修了门扭头进了屋里,晓星尘听了一阵也听不出来他在干嘛,又觉得此时此刻再问下去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,勉强出去同阿箐吃了饭,又留了一半给薛洋放进锅里。

  两人同处一室却各怀心事,晓星尘洗了碗回了屋才知道薛洋睡的离他远远的,屋里地面一片潮湿,好几处还泅出了水坑,湿漉漉的感觉令人觉得全身都是黏腻的。

  到了后半夜晓星尘也没有睡意,撑着手探起身子对着角落的位置,那边安静的似没有人声,连一个翻滚的轻响都听不到,不知过了多久,晓星尘悠悠一声叹息,终于死心躺了下去。

  第二日天倒是晴了,晓星尘煮了饭给薛洋送了一碗,顺着墙摸到人前时,薛洋披头散发刚从被子里爬出来,冷着眼赌气,不伸手接也不理人。

  晓星尘急的不行,把碗搁在窗台上蹲下去拉他:“你不饿吗?不吃饭怎么长个子?”

  角落里光线阴暗,薛洋扫了他一眼继续入定,身子不动嘴却不饶人:“搞了半天还讽刺我矮呢?我比你矮怎么了?竹子那么高镰刀才多长?一刀下去竹子照样倒地。”

  他说话向来句句带理,尤其还是这样好笑的比喻,晓星尘忍不住笑出声,低着头想了半晌才小声说道:“我...不会笑话你的,你真的不出来吗?”

  薛洋顿时拉了脸,唬的一脸黑,森悠悠道:“有什么可笑的,我洗了澡睡了觉梦见了从前的相好不行吗?谁叫你撞过来的,我没睡醒认错人了。”

  晓星尘越听越觉得不对,仰着头听到一半就变了脸,到最后抬了两下又低下去,好半天才回神,忙从地上站起来道:“我知道了,粥给你放在窗户上,我出去一趟,你若不想洗碗用了饭就水槽里放着吧。”

  薛洋连应也不想应,双手一摊又滚在了稻草上,晓星尘默然站了一瞬,扶着墙小心的出去了外面,隔着一扇窗,薛洋清楚的听见他交代阿箐出去玩要记得早些回家。

  ‘家?’薛晓嘴里叼着草懒洋洋躺着,心道这么个破地方也就晓星尘把它当家了,要什么没什么,吃的喝都是捉襟见肘,他吐了口中草,舔着嘴唇嫌弃不已,却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想走。

  想了一阵他看见窗户上放着的那碗粥,上面漂浮的热气已经不见了,蹙眉按着肚子揉了两圈,也不知想起什么端着碗把凉透的粥喝了个干净。

  等出去时阿箐已经不见了,院子敞开一半,明晃晃的太阳正从头顶的云层里爬出来,薛洋伸手遮着眼,来回变化着手势看指头缝里露出的光。

  阿箐不在晓星尘也不在,大抵是一个人无聊极了,薛洋难得勤快一次,把锅碗洗了又收拾了屋子,一直忙活到快午时也没有见两人有回来的意思。薛洋想起被他弄脏的衣服,当时晓星尘躲在小隔间窸窸窣窣的摆弄半晌,他可是看见这人把衣服藏起来了。

  薛洋嘴里囔囔着,心道自己再好心一回帮他把衣服也洗了,其实他更想做的是丢掉,丢的远远的再也看不见,但晓星尘好像除这套和身上那套之外再没有别的衣服了。打了水把衣服往盆子里一扔,他正要下手,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晓星尘面前丢了脸不说,晓星尘居然还敢安慰说不笑话他!

  “艹!”薛洋咒骂一句,脱了鞋双脚飞快的踩进了盆子里,雪白的衣服被他勾着脚趾翻来覆去的踩,一边踩一边叉着腰笑,只把大半盆水踩的溅出去流了老远。他挽着衣袖挽着裤脚,头上凌乱的马尾随着双脚抬起落下的节奏不住晃动,大老远晓星尘就听见一阵时高时低的朗笑声。

  他手里提着不少东西,剑背在身后,刚跨过门槛不远,还没来得及问薛洋在笑什么,一院子荡漾的笑声戛然而止,接着耳听一声哗响,手臂被人一拉提着的一包东西甩在地上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薛洋拧着眉看着晓星尘衣角,那上面有污泥不说,更有不少血迹,他看不见,想来也不知道早已弄脏了衣服,否则也不会下意识低头茫然片刻才答道:“我没事啊。”

  薛洋松了手狐疑的看着他,冷然道:“你身上的血哪儿来的?”

  “许是在哪儿蹭到的吧。”晓星尘收回手臂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,薛洋顺着看过去,这才看见地上是一兜春笋和一只野鸡。

  这道士...还挺逞能的。

  薛洋抬着眼站着不动,也不去帮他,等晓星尘捡了东西起身突然笑道:“你看我做什么?”

  “谁看你了?”

  晓星尘摇头道:“我看不见可以感觉到,你刚才在笑什么?”

  薛洋眯着眼龇牙:“谁告诉你我笑了,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不好使?”

  “那...我还闻到皂角的味道,你洗衣服了?”

  薛洋回头看了一眼被他踩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弄了一地的泥,越发皮笑肉不笑:“给你洗衣服呢,你藏什么藏?你嫌我脏?”

  “没有没有。”晓星尘慌忙后退,连提着的东西也不顾了,差一点背靠在墙上,薛洋不知道他紧张什么,一见他这样更想逗他,晓星尘越退他越跟,把人都挤在了墙角,脚踩在石头上吊儿郎当揪着发尾:“咦?脸怎么这么红?你怎么了?”说着手就要去摸晓星尘的额头。

  晓星尘躲了两下没躲开,被薛洋按的后脑也靠在了墙上,呼吸时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,晓星尘躲避不得耳朵都烧了起来,他以为薛洋又要亲他,谁知那人耸动着鼻子在他身上闻了一遍:“你受伤了?”

  不等晓星尘答话,薛洋伸手拽住了晓星尘一直缩在袖子里的手,那只手缠着厚厚的布带却还在往外渗血,连内里袖口也蹭上去不少。薛洋抬头瞅了他一眼,瞧他有些挫败的样子,原本想嘲笑的话变成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疼:“道长这么笨以后可怎么办?出门一趟受伤一次,上次是肩膀这次是手,那下次是不是要伤了腿?”

  晓星尘脱口便道:“不是还有你吗?”他说完猛的变了脸:“以后?你要走了?”

  薛洋手一顿松了他的手,走?他能走去哪里?在天下人眼中他薛洋已经死了,也就晓星尘这个瞎子看不见认不出来,再说了为什么要走?让晓星尘这个傻子每天做饭给他照顾他岂不美哉?他想的美极,丝毫不认为自己给晓星尘洗衣服纯粹是为了帮他,而是觉得清风明月不染纤尘的衣服弄脏了开心,踩起来更开心!

  他眯着眼看晓星尘衣角的灰尘,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觉得刺眼,也许是好几天不曾露面的太阳突然间威力太大,才会照的他有些恍惚,一句不经大脑的话突然间就问出了口:“道长想让我走吗?”

  晓星尘想来也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靠着墙微抿着唇,脸上神情因为眼睛被遮挡也看不太分明,沉默了半晌还没来得及开口,阿箐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跨进了院子。

  晓星尘下意识的要推开薛洋,可显然薛洋仗着进来的也是瞎子,看不见又怕什么?就算看见了,他想干什么也从没有害怕的时候。

  过了一夜气已经消了,薛洋存了心的要逗弄他,紧紧贴着晓星尘的身子靠着,也不管那人要推不推手足无措,阿箐进了院子先是发现没人,又见地上扔着洗衣服的盆子,挠着头装模作样的喊道长,喊了两声一回头看见薛洋和晓星尘就站在墙边大门口,两人挨的已经不能用近来形容了,简直脸都要贴在了一起。

  阿箐气的手抖,心想这坏东西整天缠着道长也不嫌害臊,白瞳翻了几翻,拄着拐杖扬声喊道:“坏东西,你还不快出去找道长!整天就知道睡睡睡!你要是把道长气走,我是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  薛洋压着人勾着头发玩的不亦乐乎,反正他就爱看晓星尘窘迫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,听阿箐这么一喊,轻轻嗤笑一声小声道:“道长...小瞎子又欺负我,你管不管呀?”

  他压着人,头枕在晓星尘肩上,偏偏又装委屈,看着晓星尘脖子里跳动的青筋一时口渴不已,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对着晓星尘的脖子咬了一口。

  晓星尘只感觉一股子痒意顺着脖子迅速传进了心脏,心脏很快的不安分起来,似一台戏班子锣鼓喧天震的他头晕脑涨,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手软脚软却用力推了薛洋一下,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急匆匆冲进了厨房。

  阿箐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,握着竹竿的手都有点抖,虽然她没敢明目张胆的盯着两人,却清楚的看见薛洋趴在晓星尘脖子里,紧接着晓星尘就双颊绯红的跑走了,这小流氓难道非礼了道长?

  胡思乱想了一通,阿箐把竹竿一抓,敲着地嚷嚷:“坏东西你给我出来,我听到你声音了,你干了什么?刚才的脚步声是不是道长?”

  薛洋舔着嘴虎牙看着晓星尘在厨房里忙活,丝毫不理会敲着竹竿乱转的阿箐,经过他身边时冷不防问道:“阿箐,你想不想吃肉?”

  阿箐一听有肉顿时熄了声,想点头突觉太没出息,哼了一声回了屋里。

  薛洋把洗过的衣服晾好又溜去了厨房,才跨过门槛站稳就听晓星尘说道:“午饭我早上就准备好了,已经热过了,你和阿箐吃了吧,我把野鸡和笋清洗一下,晚上给你们炖汤。”

  “道长不吃吗?”薛洋随口问了一句,搬了凳子坐去了晓星尘身边,见他缠好的手也没有闲着,布带上已经沾上了水,和血迹混在了一起。

  “我还不饿,你和阿箐吃就好。”

  薛洋没有出声,看了一会儿伸手帮他剥竹笋,一边又问:“萝卜不是挺好吗?才下了雨山上不好走,怎么想着去挖笋了?手怎么弄得?”

  晓星尘有些涩然,不自在的歪了歪头,被咬过的脖子仿佛还有些痛痒,声音又低又沉:“你说得对,都怪我笨,我听你提起竹子想起来后山有片小竹林,这个季节春笋正好,挖些回来腌成酸笋也就不必天天吃萝卜了,又想起家里凳子坏了,想着砍棵竹子回来做竹凳,没想到破开的地方锋利不小心割了手。”

  薛洋拧起了眉头,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见晓星尘说这是家里了,难道他把自己当作家人了?这倒是十分新奇了。他扒着春笋的叶子,一边盯着晓星尘的下颚,发现他说话时总会不自觉的弯起嘴角,下颚会往上绷起,十足十一副好脾气的模样。

  可这脾气也太好了吧?自己弄脏了他衣服不见生气,亲了他也不见生气,那到底怎么样才会从他脸上看到别的情绪呢?

  薛洋眼珠子一转落在手里洁白光滑的春笋上,举着那东西晃了两下对晓星尘道:“道长,你觉得这笋像什么?”

  晓星尘不解道:“笋就是笋还能像什么?”

  “呵...”薛洋轻笑一声把剥好的笋塞进晓星尘手里,拽着他的手上下摸了一遍笑嘻嘻道:“像不像男人那东西?”

  “什么?”晓星尘愣愣反问,突然间反应过来,手中笋一丢,差点从矮凳上掉下去,慌忙摆手:“不...不像,你不要胡说八道。”

  薛洋扁着嘴不乐意:“怎么不像了?你又看不见,要不你再摸摸?”说着又去拽晓星尘的手。

  晓星尘被他拽的趔着身子,眼看就要坐到了地上,低着头半晌才挤出一句:“我又不是没有,我说不像就不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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