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江瑟瑟

【薛晓】天意难违

 手动阿榆有蓧魚 祝小阿榆生日快乐呀!

大洋大星,双重生。1.1w

以下正文。

  晓星尘足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,才从泉涌的记忆中震悚回神,再去看那张靠在肩上的脸,一时以为自己做了梦,才会分不清何年何月何时何地。

  混乱不堪的记忆仍在不断涌入脑海,偏过头微微一动,目眩晕沉,四肢百骸仿佛是被重组碾压的酸涨疼痛,昨夜发生了什么,根本不必多说。 

 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,明明自己与今生的他毫无交集,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?  

  莫非这个薛洋和自己一样,一样回到过去,也一样拥有一个他们未来的记忆,是他背后操控,教唆人下药绑了自己…… 

  晓星尘心头生出浓浓愠怒,推开他的头去捡掉地的衣物。  

  一旁的人还没有睡醒,长睫瞌眼翻了个身,下意识去拉被子,但拉被子的动作也在下一刻定格,少时,他缓缓回头,和面色难看的人四目相对。  

  晓星尘匆匆拉起衣服遮住上半身,揪紧另一半被子,这么一拉,薛洋的被角再次从肩上滑下去,晓星尘恨不得自己还是瞎的,也不用看见他身上一层层可怖的咬痕抓痕。  

  房间里落针可闻,晓星尘趁他发怔,卷起被子去捞下裤,薛洋清醒过来,去抢被子,狠狠踢了他一脚,骂道:“无耻小人,往哪儿跑?” 

  “薛洋……”晓星尘披头散发,被他踹的趴在床头,浑身疼的几欲散架,气昏了头,“谁无耻?”  

  “当然是你,不然还是我?”薛洋微微蹙眉,扯住被角,道:“冻死了,被子给我。” 

  “放手。”晓星尘紧拉不放,他衣服还未穿好,眼前只有一张床,一张被子,怎么会在此时慷慨? 

  “我的被子让我放手?” 

  两人各拉一边,互不相让,薛洋显然厌烦,在被下拿膝盖压住晓星尘的腰,整个人掀被而上,把人又按回枕上。  

  “薛洋,你别太过分。”  

  晓星尘腰疼的厉害,被他又摁又压,力气不济,憋得脸色赤红,眼眶水润,满头长发凌乱铺散,连发冠也不知去向。  

  薛洋盯着他,一双眸颜色渐沉,变的留恋柔顺,渐渐温和怜惜。  

  晓星尘以为自己看错了,再仔细去看,那双眼睛里只有昏暗的茫然和疑惑,“你认识我?”  

  晓星尘在他脸上缓慢巡视,完全忘记两人是什么姿势,片刻后眉目低垂,掩住神色,轻声道:“不认识。”  

  但薛洋并不好糊弄,又道:“不认识怎么刚才叫了我名字?”  

  “你听错了。”晓星尘趁他不备忽然伸手,薛洋身子一趔差点儿掉下去,又很快撞回来,抓紧他,问道:“睡了我就想跑?门儿都没有,你是什么人?”  

  晓星尘越发不敢再动,也终于发现不对劲,这个薛洋不认识自己,或者说,这个年轻的薛洋,并没有和他一样,拥有他们共同的记忆。  

  晓星尘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,木然片刻解释道:“你误会了,我昨夜吃了碗酒酿汤圆,不知怎么如同醉酒,进了一个巷子后又被人打晕,后来就不太记得了。”  

  他不认识自己,莫不是昨夜抓自己的人,根本不是他找的?  

  可自己今生初来兰陵,又何曾得罪过谁?

  晓星尘百思不得其解,听见他道:“是误会不假,不过你怕是不记得昨夜怎么……”  

  他停顿住,一把扭住晓星尘下巴,狠道:“我管你误会不误会,老子还是个雏,莫名其妙就被你睡了,你说跑就跑?你当我是个傻子?”  

  这眼神桀骜不驯,眸里全是真切的凶狠,晓星尘曾在兰陵客卿身上熟悉不过,心知和他硬碰硬纯属自找苦吃,怕不是再纠缠过多,引他不满报复心起,再牵连白雪观,自己万死难辞其咎。  

  晓星尘思量万千,和他商量:“你起来,我们谈谈。”  

  薛洋勾起他发尾,嗤笑:“谈什么?谈你怎么补偿我?”  

  晓星尘努力忽视被下两人还是肢体交缠,平视着他说道:“我们这样好似也没办法谈,你先起来,让我穿好衣服。”  

  “也对。”薛洋盯着他的唇往下看,缓缓略过脖颈锁骨窝,他看的时间久,目光大胆露骨,以至于晓星尘心慌难堪,还以为他再要做些什么,却见他一脸嫌弃地把被子一甩,翻到了一旁。  

  晓星尘得寸进尺,揪紧被子,说道:“把头也转过去。”  

  “矫情什么,昨晚我什么没看见。”说归说,薛洋还是不情不愿撇了脸,晓星尘自动忽略他乱七八糟的话,穿好里衣,套好裤子外套,一根根系带子时才发现,衣带早已经断的七七八八,不但贴身的衣服被撕烂,外衣也扯破了几个口子。 

  薛洋回头,一脸看好戏的模样:“要不你求我,我出去帮你买一套?” 

  晓星尘恨恨道:“不用了,多谢。”  

  他窘迫不已,苦思如何脱身,眼见霜华就在不远,召了剑嗖嗖两下砍掉帐子,轻账细纱顿时缠绕,趁人被困,踢开窗户飞了出去。 

  成衣店就在另一道街,将近午时,街上人并不是太多,晓星尘掩着烂掉的衣服打算从附近小巷子绕出去,这样也避免被人发现。但人算不如天算,出了巷子口,四条大路各朝一边,好巧不巧出来的金光瑶就站在路中间,方向正是客栈。 

  晓星尘以为自己此时狼狈,他们也只是几个月前夜猎见过一次,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,但对方只看了一眼,视线立时下垂,快走两步,过来作揖搭讪:“原来是晓星尘道长。”  

  “数月一别,敛芳尊还记得在下。”晓星尘附身回礼,心说路窄,兰陵这么大,怎么偏偏都能遇见。  

  金光瑶微笑道:“道长清风明月一剑动天下,我不记得才是奇怪吧。”他近前两步,示意道:“晓星尘道长,借两步说话。”  

  话说至此,晓星尘想走也找不到好借口,只得停住听他说话。  

  金光瑶面有苦色,再次俯首作揖,“晓星尘道长,我先替成美向你赔罪。”  

  “成美是……”  

  话未问出口,晓星尘乍然想起这是薛洋的字。 

  “他是我金麟台客卿,名唤薛洋,昨晚……” 

  晓星尘表情略有凝固,脑中醍醐灌顶想起一些破碎的记忆,昨夜他与薛洋同处一室,混乱不清,再后来屋中似乎有不少人叫嚷吵闹,而当时,他形似中药,他居然全然忘记了!

  金光瑶还在细细斟酌用词,“昨晚一事纯属误会,晓道长千万不要怪罪他。”  

  “金麟台昨日宴客,人多杂乱,成美向来不喜这种场合,嫌山上烦闷,陪我饮了几杯酒,便自己去了城中别院,后来我得到消息,说他德行败坏强撸了一名女子回去,便匆匆下山赶去别院,当时各大世家都在,耳目众多,不乏起哄看热闹的人,有一部分也趁机跟了过去。”

  他停顿片刻,觑晓星尘面色,继续说道:“成美年纪尚轻,虽然顽劣,但绝不是会强抢民女的人,金麟台树大招风,他又是我身边的人,少不得有人借机构陷,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,他们派去绑附近农户家女儿的人,却绑了晓道长。”  

  晓星尘静听到最后,才知事态超出预料,他与薛洋之事,也并非他以为的没有外人知道,而且还是那么的“轰轰烈烈”。

  他刚刚摆了薛洋一道,以他睚眦必报的手段,谁知又会发生什么?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,先回客栈,通知宋岚换了约定地方,离开兰陵才好。  

  他兀自想事情,脸色大约一直也不怎么好,金光瑶想来是要安抚他,又道:“晓道长放心,昨夜成美闹归闹,索幸没有其他人知道房间里是你,我也是隐隐约约看到你的佩剑才认出来,你和成美都是受害者,此事我会私下处理,必不会有碍你的名声。”  

  这可能算唯一的好消息了,晓星尘轻轻点头,踌躇道:“敢问敛芳尊,你家客卿,可认得在下?”  

  金光瑶稍稍抬眼,“若是你们从前并不相识,想来他如今也不晓得是你,他到我身边才几个月,这几个月又一直与我形影不离,认识的也都是我身边一些人。”

  “既然如此,还请敛芳尊答应在下一件事。”晓星尘道:“还请敛芳尊一定不要告诉客卿我的名姓,既然我们都是受害者,此事就此不提,我会远远离开兰陵,余下的就请敛芳尊帮忙圆回。”  

  这种事实在尴尬,金光瑶巴不得他走的远远的,见他不再追究,连忙应了,答应帮他回去忽悠薛洋,随意扯一个人说是已经处理掉之类。  

  晓星尘对他怎么说没兴趣,只相信他名声鹊起,饱受好评,必然不会再把答应的事说出来损人不利已。  

  两人互相别过,晓星尘去往成衣店顺利买好衣服,眼看客栈拐角就在眼前,哪知“冤家路窄”诚不欺人,倏然又被绊住了。  

  他面前只有一条路,而薛洋就拄着剑靠在转角的墙上,独属于冬天的晦暗光线投在他的侧脸,风吹的留海挥舞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 

  他并未转头,只在眼角余光留下一抹纯白,依旧枕着墙壁,轻声慢语地问:“打算去哪儿?”  

  晓星尘温和答道:“我不明白阁下说的什么意思,我们素不相识,还请让一让路。”  

  “不相识?”他哈哈大笑起来,抱起剑豁然转身,踱步到晓星尘跟前,说道:“忘了告诉你,我鼻子灵的很,你身上……”他悄悄地道:“有我的味道。”  

  “所以,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。”  

  “你想怎样?”  

  晓星尘不信这个,只信是他耍了什么花招,这里离得并不远,他又对这里熟悉的很,能追过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,但既然被拆穿认出来,趁机一次说清也好,省的以后来回纠缠。  

  “不想怎样,要么死,要么赔钱,要么让老子草回来。”  

  晓星尘满脸拒绝,摆明一个都不想选,薛洋打量他几眼,道:“什么表情,我也是受害者,你这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。”  

  晓星尘道:“除了这三样,还有没有别的商量余地。”  

  “没有。”  

  “那,需要赔多少钱。”  

  薛洋竖起一根指头:“老子的第一次,怎么也得十万两。”  

  这狮子大开口把晓星尘气得不行,正要说话,又听他道:“金子哦。”  

  十万两金子!亏他说的出来。  

  晓星尘道:“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,怎么就值这么多,你是受害者,我也是受害者,为什么是我赔你钱,而不是你赔我?”  

  胡搅蛮缠没有结果,晓星尘二话不说就要离开,谁料薛洋居然动起了手,拿剑一横,狠狠把人抵在墙上,冷道:“我还没追究你是从哪儿冒出来跑到我床上的,你倒是嫌弃起我来了。”  

  他靠近过去,作审视状:“想知道为什么不是我赔你吗?你好意思问我要钱?我伺候的你不爽吗?”  

  ……  

  晓星尘无声地张着唇,脸皮着了火,烫的无法形容。  

  薛洋还在继续:“真不记得了?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是怎么缠着我不放的?”  

  “你……”  

  余下的话刹那止住,他被点了穴道。薛洋得意地挑眉,捏着他的脸,捏面团似的左右摆弄,半晌,一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,薛洋的唇轻轻贴在他唇上,抵开了他的唇缝。  

  他动不得,亦说不出话,唯有鸦青的睫毛颤动,感觉唇被吮的麻木,听到薛洋的呼吸时轻时重。  

  他吻得又轻又柔,像从前无数次吻他一样。 

  天空阴沉欲雪,冷风刺骨,晓星尘却出了汗,满脸通红,燥热不堪。  

  薛洋终于松开了他,拇指蹭着他额发,神情专注柔软,然下一刻,仿佛重演的记忆通通被砸碎,他的手忽然往下摸去,大笑道:“我还以为你多有志气,嫌弃我?身体这么诚实啊。” 

  他给人解开穴道,又过去咬耳朵,“味道真好。”  

  他笑的恶劣嚣张,一转头,一把剑陡然爬上面门,锋利的剑刃未靠近,先被剑气割破了皮肤。  

  附身后退,降灾已抵背上,哪知晓星尘剑势调转突然冲他胯下,同时向下飞来一脚,薛洋再挡已晚,只躲开他想踢的位置,眼睁睁看着裤子掉到了脚腕上。  

  他瞪大了眼,不敢置信地看着晓星尘,忙伸手去提裤子,可惜被砍成了两半彻底报废 

  晓星尘踩着墙面几个起跃不见了人影儿。

  “混蛋。”  

  薛洋光溜着两条腿气得牙疼,捂也捂不住,屁,股都要露出来,只能遮遮掩掩裹紧披风回了金麟台。  

  一连半月,薛洋黑着脸不曾出门,金光瑶关切地问了两回,这人终于舍得松口,却是咬牙切齿把阴虎符摔到桌上,威胁道:“你把晓星尘弄回来,我要把他做成凶尸。” 

  “你认识他?”金光瑶正在喝茶,闻言颇为意外,但仔细一想,他二人在一起整整一夜的时间,不经意知道名字也不奇怪,亏得晓星尘还特意托他保密。  

  但他又立即摇头:“知道了也没用,你少惹他,又不是他自愿要和你睡,人家一个名声极好的君子,怎么看也比你吃亏。”  

  薛洋怒道:“你他媽的替谁说话呢,他把老子命,根子都踢废了。”  

  金光瑶一口茶喷了出去。  

  薛洋脸色更黑,站起来道:“你不去我自己去,凶尸你自己炼。”  

  金光瑶扶额:“你找他有什么用?睡了就睡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,你气不过,我再给你找几个。”  

  “嗯?你这么生气,莫非你是下……”  

  薛洋冷笑:“是什么?下什么?”  

  “没什么。”金光瑶讪笑,识趣地搁下茶杯,劝道,“成美,都是男人,你也不算吃亏,此事能不能算了?”  

  薛洋斩钉截铁说不能。 

  金光瑶真想由他去闹算了,但实在不放心,临走又回头挖苦,“凭的你说大话,你若是真有本事,无声无息弄死了也就算了,可别笨手笨脚,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。”  

  薛洋呵呵冷笑,怎么会不知道金光瑶的意思,左不过晓星尘势单力薄,背后又无世家撑腰,一个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,若有人要杀他,纵然名声在外,就此销声匿迹,又有谁知?  

  在屋里生了一场闷气,薛洋私底下悄悄去查晓星尘的下落,然却不知他躲到了哪里,半个多月竟是半点儿消息也没有。  

  薛洋过了个没滋没味,无聊透顶的新年,翻来覆去在心里把晓星尘折磨了个遍,终于在正月末的时候查到他去了一座偏远僻静的小镇。  

  恶山恶水,走尸邪祟,晓星尘找了个“好地方”,不但在那边过了年,还做了不少好事,忙的不亦乐乎,完全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抛至九霄云外。  

  薛洋赶过去时,晓星尘也才到了下一座城,沿路高山险立,有些地方甚至积雪未化,十分难走。晓星尘是被当地村民多方打听请回去的,租住了村民的旧屋,打算和宋岚一起住些日子,也好帮他们除去口中那些“特别厉害”的邪祟。  

  薛洋备齐了装备,在天快黑的时候去敲了晓星尘的门,彼时晓星尘正在收拾房间,推门一看,外头站着一个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乞丐,扶着膝盖就坐在了门槛上。  

  小乞丐可怜兮兮抹眼泪:“我只是出去讨个饭,怎么好不容易找到的破屋子就被人占了。”  

  这是说自己占了他的地方?  

  晓星尘问:“你是一直住在这里吗?”  

  小乞丐点头:“后娘不许我回家,我没地方去,这里又没人住,我就偷偷住下了。”  

  原来如此,晓星尘打量他两眼,也不嫌他身上脏,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,说道:“先进来吧,外头冷,这地方我也是借住,很快就走了,你原来住哪里还住哪里就是。”  

  小乞丐跟在他后面,乖乖问道:“你不会告密吧?被人知道了会赶我走的。”  

  晓星尘笑道:“当然不会,你安心就是,吃晚饭了吗?”  

  小乞丐揉揉肚皮,扁嘴摇头,晓星尘从桌上拿出一包点心,递过去道:“先吃一些垫垫,我朋友出去买晚饭了。”  

  小乞丐塞了一块点心在嘴里,仰着头口齿不清地冲晓星尘道谢,咧嘴傻笑,晓星尘忍俊不禁满脸笑意,忽然就僵住了。  

  那破烂的草帽下的笑脸他越看越熟悉,唇红齿白,眉峰浓重,像极了一个人。  

  晓星尘一把掀了他的帽子,捏着帽沿气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

  薛洋吃着东西还不忘埋汰人,“你都跟人跑了,我还不能追吗?”  

  晓星尘拿帽子砸他,“乱说什么。” 

  薛洋一把抓住草帽,哼道:“跑这么远,我……”  

  宋岚的脚步声适时让薛洋住了口,等人进了屋里,一见多出来的人,果然询问道:“星尘,这人是哪里来的?”  

  晓星尘盯着他带好的草帽,有心解释又不好解释,知道赶不走,只能模棱两可用了乞丐的说辞,“咱们占了别人地盘,留他几日吧。”  

  宋岚倒是没别的想法,把买好的饭菜分成三份,好心的分了薛洋一份,见晓星尘站着不动,又过去拉他入座。  

  晓星尘看见草帽下那副吃人的表情,明白他恐怕要搞事情,怕不是下一刻就要掀桌子砸饭碗,忙把饭菜抢回来,顺口说道:“他刚刚吃过了。”话出口觉得自己太过生硬,恐怕被人怀疑,又道:“这份留着给他当宵夜好了。”  

  他把宋岚拉的远远的,坐到桌椅另外一头,看犯人似的提防着薛洋动手。  

  薛洋翻了个没人看见的白眼,看来看去,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,心里头顿时万马奔腾,觉得头上绿油油一片,没事儿找事儿,猛地把帽子一拽,痛斥起来,“晓星尘,你还吃的下去,你简直没良心,先是骗我和你私定终身,结果骗身骗心,睡了我,转头就跑了,现在还找了个小白脸。”  

  宋岚自觉年长,哪里容人胡乱攀咬好友,又污蔑自己,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,怒道:“你胡说什么?你是谁?”  

  啧啧,连这句胡说都一样,薛洋更生气了,反问道:“我是谁?你问问他我是谁?” 

  宋岚转头看向晓星尘,可后者有口难言,只吐出来三个字:他胡说。  

  薛洋炸起来, “我胡说?你大腿上有颗痣,腰上第三根肋骨处有条疤……”  

  宋岚黑凌凌的眼神朝晓星尘扫过去,晓星尘羞耻的无地自容,咬牙道:“闭嘴!”  

  薛洋瞪他,“脖子里也有颗痣……”  

  一阵冷风抚到脸上,晓星尘忽地闪身,双臂锁紧,捂住薛洋口鼻,一把拉进了隔壁屋子。  

  宋岚识趣地提着饭出了门。  

  晓星尘按着人紧贴门板,问道:“你究竟想干什么?”  

  薛洋道:“赔钱,或者负责。”  

  晓星尘一本正经道:“第一,没钱,第二,你不是女人,娶不得,所以也不用负责。”  

  薛洋龇牙:“你这是吃饱不认账?”  

  晓星尘点头,“算是,也不是,你说了,我们都是受害者,你没错我也没错,所以负责一说根本不存在。”  

  薛洋眼珠转圈,第一次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,于是信口胡诌道:“你始乱终弃,你见异思迁,你是不是和门外那个人好上了?”  

  他脸色乍变,顺势挣脱取出降灾,晓星尘猛地伸手挡住门,这才想起他今生和宋岚尚不相识,亦没有任何仇怨,断不能再让两人你死我活。  

  他态度松弛下去,抵住门道:“你让我想想。” 

  薛洋想是十分喜欢这个半抱不抱的姿势,乐呵呵问:“想什么?”  

  “十万两金子的事。”  

  薛洋道:“现在是二十万两,你把我踢废了,赔钱。”  

  晓星尘眉毛竖起,道:“没钱,不给。”

  “不给就把你卖……”  

  晓星尘道:“我答应负责。”

  “什么……?”薛洋狐疑地看着他。  

  晓星尘存心戏弄他,低垂眉眼,顺应道:“钱我是还不起的,你已经是我的人了,我们可以试试,在一起。”  

  薛洋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  

  晓星尘道:“你不知道吗?就是我们可以做道侣。”  

  薛洋的脸一点点泛起红晕,耸起鼻尖,佯装打了个寒颤,恶狠狠道:“谁要和你做道侣,恶心。”  

  晓星尘微笑道:“真的不愿意吗?那我只能每日还一文钱给你,击掌为证,不许反悔。” 

  他趁薛洋发愣,握起薛洋的手,覆在了他的掌心。

  其人之道,还治其身,晓星尘学的也算炉火纯青,堵的薛洋暂时说不出话,自己美美吃了顿晚饭。  

  天色黑尽,月亮朦朦胧胧挂上树梢,晓星尘提着那碗“宵夜”回到屋里,薛洋还原地不动站在房门后,死盯着进来的人,憋屈极了的样子。  

  “怎么还没走?想通了?”  

  晓星尘顺手把东西放在桌上,偏头回看,薛洋一脸不屑,“想什么通?少巧言令色的来蛊惑我,我偏不走,省得你赖账。”  

  晓星尘满心真诚地询问:“据说你是金麟台客卿,一直跟着我,敛芳尊不会找你做事吗?”  

  “他管得着我吗?”

  少年轻狂,桀骜不驯的模样淋漓尽致,晓星尘不置可否,敲了敲桌子道:“既然不想走,留下就是,隔壁还有一间房,你自己收拾,这是给你的晚饭。”  

  这等好心终于让薛洋稍稍侧目,看了看桌上的饭碗,再看看晓星尘,问道:“给我的?”  

  晓星尘浅浅嗯了一声。  

  他,妈,的。怎么觉得自己真像乞丐了。

  薛洋走过去,再次看了看那碗仍旧热乎的汤,又问道:“不会有毒吧?”  

  晓星尘道:“没有毒,但是不怎么好吃,这地方简陋,买吃的也不太容易,眼下天色已晚,外头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,你若是砸坏了,就只能饿肚子了。”  

  薛洋好奇,“你怎么知道我想砸?你怎么知道我是金麟台客卿?”  

  ……  

  晓星尘道:“你听错了。”  

  薛洋给了个冷笑,捧着汤埋头喝了一大口,果不其然下一瞬全数喷出,擦着脸一边跳脚一边质问,“你故意的,谁家煮的汤又苦又咸还敢出来做买卖的?”  

  晓星尘惋惜道:“每个人口味不同,又怎会人人都如意,你不喝回头别叫饿就行。”  

  薛洋脸皮抽筋,看着他眼底隐约的幸灾乐祸,一声不吭,捧着碗连肉带汤吃的干干净净,而后一抹嘴,钻出了屋子。  

  晓星尘以为他一时兴起,知难而退,哪知这人三更半夜带着满身水气湿漉漉钻到了自己房间,丝毫不顾及吵不吵到旁人,一把剑挑着被褥颐指气使,“我睡哪儿?”  

  他换了身衣服,大概还洗了澡,头发半湿披在肩上,晓星尘意识不清,睡眼朦胧,下意识便道:“冷不冷?”  

  降灾僵在半空,两人相对而望,晓星尘掀被而起,神情恍惚,“隔壁还有张床,我已经收拾过了。”  

  三个人三张床,好歹不是那两个人挤一个,薛洋心里郁气才解,又生歹心,在隔壁屋子转了片刻,重新回到晓星尘床头,晓星尘还在发呆,不由问他怎么了。  

  薛洋不见外的坐过去,又挪的近了些,低声委屈,“有蟑螂。”  

  晓星尘忍住笑意,回道:“一个大男人,怕什么蟑螂。”  

  “我还小。”

  他低着头,一本正经的,晓星尘嘴角的笑意大了些,温言道:“快回去睡,明日我还有事,好困。”  

  薛洋灰溜溜回了自己屋子,可不过半盏茶时间,他再次叫醒了晓星尘。  

  他拿手指角落,嘀咕着有只大老鼠,当然了,他可没说自己给老鼠贴了张符,扔进了宋岚屋里。  

  晓星尘倦意来袭,被扰了好眠,依旧没有脾气,轻声道:“赶走就是,你要跟着我,受不了这些该怎么办?”  

  薛洋撇撇嘴,给他一个黑脸。  

  子时十分,晓星尘睡意正浓,隐约察觉被子里钻进一个暖融融的东西,脑袋一沉,初以为是野猫之类,倏然睁眼,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  

  晓星尘拿开他的手,直坐起来,无奈叹气,“你要干什么?”  

  “和你一起睡。”  

  晓星尘扶额,“不行,两个男人睡一起,成何体统。”  

  薛洋回嘴,“你那晚和我一起不也睡的很香。”  

  “休要提那晚,我不记得。”  

  晓星尘彻底没了睡意,这人动作比话更快,八爪鱼似的把人一按,爬到了身上,煞有其事地道:“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。”  

  “下去。”  

  薛洋根本不听,越靠越近,浅浅的呼吸里有种熟悉的清香,晓星尘躲的狼狈,靠着墙壁,被挤到角落,神色慌乱拿手抵挡。  

  软枕凹陷下去,晓星尘铆足劲要推他一把,不防他忽然整张脸贴下来,几乎要触到他的唇。  

  冰冷的夜意外的热燥起来,晓星尘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,心声紊乱,狂跳不止。  

  薛洋轻轻摸了他一把脸,冲他眨眼,“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?想得美。”  

  “往里让让,我要睡这儿。”  

  他躺下去,干脆装睡,一动不动铁了心的赖着,气的晓星尘脸红如滴血,咬紧了唇,一夜未眠。  

  早上果不其然误了时间,宋岚在外头敲门,叫他一起去山上除祟。  

  一门之隔,晓星尘必不可能闹出大动静,看准时机威胁被吵醒的人:“不许出声,不许让宋道长知道你我睡在一起。”  

  薛洋不乐意:“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,他算老几。”  

  晓星尘道:“不为什么,你要是让他知道,我就扒光你的衣服,再把你扔出去。”  

  薛洋不满地控诉,“你太狠了,扔出去就算了,大冷天的还要扒光我。”

  “总之你要乖一些,我才不会赶你走。” 

  晓星尘洗漱完毕推门出去,宋岚在院里等着,顺口问了句隔壁的人。  

  晓星尘扯谎:“没动静,许是还没起,正事要紧,你我先去山上。”  

  这两人一去一个白天,出去时好头好尾,回来时,却有一个人昏迷不醒。  

  晓星尘把人背回屋子,后面得到消息的人已经带着大夫赶了过来,一大群村民涌满了院子,等着大夫给伤者把脉,煎药。  

  薛洋靠在墙头看热闹,只差拍手叫好,可没过多久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,晓星尘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宋岚,喂药,喂饭,亲力亲为,像极了伺候亲爹。  

  薛洋托着脸第三十次在心里骂宋岚,冷不丁晓星尘过来敲他头顶。  

  “骂什么?心里头骂还不行,还要骂出声。”  

  “骂他娶不着媳妇儿,没人疼,不行?” 

  晓星尘笑道:“好像你有媳妇儿似的,他发烧了,你去牛大夫家再帮我抓些药回来。”  

  薛洋冷哼:“你不怕我下药毒死他?”  

  晓星尘摇头,催他快去,薛洋跑腿跑的顺溜,这几日也不知跑了多少趟买东买西,回来时牛大夫的女儿如霜也跟了过来,并把带去的钱一并送回来,说宋道长是除祟受的伤,不能收钱,顺带帮他爹过来看看宋道长有没有好转。  

  晓星尘跟人道谢,这才说道:“伤口已经在愈合了,只是反复发烧,恐怕还需要几副袪毒药。”  

  如霜完成父亲交代的事儿,心不在焉回了家,只是从这之后,时不时就往他们这里跑,每每带了一篮子吃的喝的,和薛洋凑在一起,其乐融融。  

  再后来晓星尘连多余的饭也不用做了,薛洋被人喂的嘴刁,每日各种点心,饭菜,吃的忘乎所以,乐不思蜀。  

  是真的乐不思蜀,晓星尘深夜里找到河边树下时,那两人还在数星星数月亮。  

  牛皮糖纸洒了竹篮一层,薛洋嘴里鼓鼓囊囊还不知含了几颗,晓星尘摸摸口袋,那里面的糖还是出去除祟那日特意买的,后来宋岚受伤,他忘的一干二净,一颗也没送出去。 

  薛洋送如霜回家,晓星尘等在树下,等他甩着树枝回来,自己旁敲侧击,“下次出去玩儿要早一些,如霜回去太晚,牛大夫要担心。”

  薛洋懒洋洋给了个哦字。 

  晓星尘又道:“最近宋道长总是昏迷不醒,我在他床脚找到一个东西,是不是你的?” 

  晓星尘递过去一张符纸,薛洋顺手揣在怀里,道:“不是我的。” 

  晓星尘停住脚步,目光炯炯看着薛洋,“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。”  

  薛洋不领情,也不听被冷落的解释,抬腿回屋子,远远地道:“关我屁事啊。” 

  他依旧我行我素折腾宋岚,晓星尘终于忍不住和他争吵几句,谁料他居然彻夜未归,等天亮晓星尘找到人时,却见他和如霜正在无人的河岸。 

  初春的水尚且平静,四周寂静,晓星尘站在不远处听他们说话,看他们越靠越近,似乎愈加亲密。 

  晓星尘咳嗽一声惊了两人,如霜红着脸飞一样的跑走了,薛洋扭头看看不速之客,一声不吭从石头上跳了下去。 

  晓星尘拧着眉搜罗可靠的词语,半晌问道:“你和如霜……” 

  你们是否在一起一整夜?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? 

  晓星尘心头升起无名火,沉声道:“孤男寡女同处一夜,你可知会辱她清誉。” 

  薛洋奇奇怪怪看他一眼,辩解道:“你看见了?”

  他又没瞎。 

  晓星尘快走几步,将他甩在身后,回到院子径直去看宋岚,待到午饭时间出去时,跟回来的人再次不见了影子。 

  薛洋伴月而归,钻回自己房间,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看手里的东西。 

  晓星尘一眼便见那把打磨光滑的梳子,心头不舒服的感觉愈甚,薛洋却眉眼带笑,抓起梳子到他跟前,黏糊糊道:“给你梳梳头。”

  晓星尘躲到一旁,道:“不必了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 

  “说。”  

  薛洋无聊地拿指头刮梳齿,微弱的木头剐蹭声好似一阵轻曲,晓星尘听的刺耳,转身背对着他,低声道:“你还是走吧,莫要再跟着我了。” 

  “好啊。”

  “那你给钱。”薛洋头也未抬应的顺口,蓦地见晓星尘转身,斥道:“玩儿够了吗?薛洋。” 

  “义庄那么多年还没够吗?我早知是你,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。”

  薛洋依旧拨弄梳子,道: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
  晓星尘步步紧逼,质问道:“是听不懂你究竟是谁,还是听不懂我早已是一个死人。”

  

  薛洋倏然抓紧梳子,低垂的头越发的低,少顷他缓缓松开手,若无其事道:“知道了又怎样?听懂了又怎样?”

  晓星尘道:“不是我想怎样,是你想怎样,今时不同往日,你执意跟着我做什么?”

  薛洋笑起来,虎牙将露,似笑非笑,连眉峰也染上戏谑:“做什么?不是说了,要么给钱,要么给人。”

  晓星尘看的皱眉,直言道:“钱没有,人也没有。”

  薛洋好笑地看着他,猝而大笑,抓起梳子塞进他手里,道:“送你的。”

  这脸色变的委实太快,晓星尘下意识推脱:“赠人梳子乃定情之物……”

  薛洋笑道:“我知道啊。”

  “你知道却收别人的来送我?

  薛洋满头问号,“  钱货两讫,我付了钱,别人卖,我为什么不收?你看我像冤大头?”

  ??买的?? 

  晓星尘这才低头仔细去看,却见梳子一角还刻了海浪和几颗星。  

  晓星尘捏着和光滑梳子格格不入的粗糙图案,才知那是他自己刻的,他觉得自己昏了头,明明是来问罪,是来赶他走,怎地又被他巧舌如簧逃过一劫?绕到了别处?

  晓星尘恨恨咬牙,手里的东西想扔,却怎么也下不去手,捏了几捏,问道:“你承不承认你是……”

  “小友。”

  薛洋不动如山,“我就是我。”

  晓星尘气的跺脚,转头就去开门,薛洋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抱了,搂了后腰,闷闷地道:“别走,是我。” 

  他收紧手臂,脸贴在晓星尘背上,又一次低念道:“道长,是我。” 

  房间里无声无息,静的可怕,晓星尘僵了片刻,去掰他的手,他却探头过去,小声问道:“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不?”

  晓星尘顿了顿问道:“什么话?”

  薛洋道:“在一起,道侣。”

  “你拒绝了,过期作废,不做数。”

  终于轮的薛洋气急败坏:“那你还钱啊!”

  “不还,你能怎么着。”

  “不怎么着,陪睡抵债也行。”

  薛洋连连冷哼,骤不及防弯腰把人抱起,偏脸过去亲了一口,“亲一口一百两行不。”

  “不行。”晓星尘揪紧他的衣领,“快放我下去。”

  薛洋把人摁到床上,板着脸商量:“睡一觉二十万两抵消可行?”

  “不行。”

  “那我就硬来了……咦?什么东西?”

  薛洋从他怀中揪出荷包,打开一看,满满一包的糖果,立时眉开眼笑,“什么如霜不如霜,还是你甜,我不喜欢她。”

  晓星尘道:“不喜欢还情意绵绵,深夜相约,若是喜欢,只怕要……娶回去了。”

  薛洋吧唧亲在他唇上,低头再吻:“我已经娶过你了,怎会还有别人。”

  晓星尘从他吻中挣脱,疑惑道:“我怎么不知?何时?”

  薛洋道:“在义庄啊,因为你睡着了。”


  【本篇完🍎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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